2015年5月,爱康国宾旗下爱康君安与三位广州医生合作的私人医生工作室正式开业,三位医生人称“岭南三剑客”,他们分别是来自中山大学附属第六医院大外科主任兼肠胃外科主任林锋,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张子谦,以及中山大学附属第六医院谢汝石。
2015年4月,素有急诊女超人之称的于莺与美中宜和合作,在北京亚运村开业了后者的第一家综合门诊,试图打造一家“有温度的诊所”,在这里客户将拥有自己的家庭医生。
在落地上海禾新临床基地后,张强医生集团启动了互联网+高科技诊所计划,据称这一模式将在北京、杭州、上海三地率先亮相。除此之外,春雨医生、丁香园等互联网医疗的代表性公司亦将大规模开设诊所。
这些诊所追求的目标是为追求高品质的人士提供专业化、个性化、一站式的医疗服务。
中国进入此轮诊所扩张热潮源于2013年,且多种因素集中出现促成了民资医疗机构的爆发:各层级政府陆续推出多项鼓励社会办医政策,释放积极的政策信号;持续推动医生的多点执业,为诊所医生来源提供途径;传统行业增长乏力,大量资本随之涌入医疗产业。
诊所潮势不可挡地在北、上、广、深、杭等大城市渐次铺开,已成为民营资本进入医疗服务产业的落地载体。
为了解目前诊所的生存现状及所面临的问题,健康智汇实地走访了北京市近10家代表性诊所发现,中国的诊所和健康管理走着与国外发达国家迥异的道路,呈现出扎堆高端、医生紧缺、复制不易,支付待解的中国式现象。
尽管存在上述现象和瓶颈,中国的诊所版图或将因此次热潮而重新勾画。
高端诊所会有“大浪淘沙”
2014年,帕森国际医疗中心在繁华的北京市东三环博瑞大厦开业,诊所占地面积3800平方米,从其高端豪华的装修可以看出,这里是有一定经济基础人士才能光顾的地方。
“我们是新设医疗机构,定位于中国的中高端人群和国际人士。”帕森国际医疗中心院长吴小怡告诉健康智汇。
诊所的拥有者首次涉足医疗服务产业,在此之前,她从事过矿业、房地产、服装,出于对健康产业的看好及公司转型需要,投资近亿元开设了帕森国际医疗中心,堪比一座小型医院,其设备主要来自进口。
由于中高端定位以及开业时间在一年左右,目前,帕森国际医疗中心平均每天的患者接待量在10多人左右,这一数量也可确保医患之间较为细致全面的沟通。
另一家在外籍客户中颇口碑的诊所是位于日坛路使馆区的庇利积臣。这家诊所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58年的香港,2002年,庇利积臣首次在北京落地,四年后被体检机构爱康国宾收购,成为爱康国宾的第一个落地诊所。
庇利积臣的定位仍然是中高端,其院长朱颖告诉健康智汇:“庇利积臣门诊业务中一半是外国客户,另一半是有经济实力的中国人,有些是银行私行客户、金融街高管,以及一些慕名而来的客户。”
据朱颖介绍,与庇利积臣同时开业的高端诊所包括维世达、和睦家等,对客户群体的定位大致类似。
除上述三家诊所外,在2015年4月-5月期间,健康智汇走访和润健康、瀚思维康、北大医疗健康管理中心、维世达、美中宜和综合门诊部等近10家诊所发现,无论新设还是开业多年,这些诊所均将客户定位于中高端群体。
然而,高端客户的数量极为有限,即使在北京这样的国际大都市。“其实,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群体,北京每年可以购买商业保险的客户也就几十万。”朱颖对健康智汇表示:“并且,高端客户有其特殊需求,并非每一医疗机构都能满足。”
在朱颖看来,高端客户的需求主要在于避免浪费时间并可享受专业医疗服务,“时间对于他们是非常宝贵的,不能让客户等的太久;同时,高端客户非常聪明睿智,与医生沟通甚至可以看成是对医生的一连串‘拷问’,医生的专业水平必须得到认可才行。”
基于高端客户的数量和要求,接受健康智汇采访的诊所几乎一致认为:高端诊所行业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
诊所难,难在全科医生短缺
2015年5月29日,红杉资本中国基金合伙人陈鹏辉在西安表示:“不管是传统医疗、民营医疗、PPP模式等,得医生者得天下。”红杉资本在医药领域有着辉煌的投资业绩。
健康智汇走访的高端诊所负责人也持有相同的观点:医生是开办诊所的稀缺资源,尤其是全科医生。在发达国家,全科医疗在制度和培养体系方面有着严格规定。
长期在意大利担任全科医生的郭坦坦介绍,在意大利,每一个病人只有经过全科医生才能转至专科医生,并且专科医生的处方只有回到全科医生处才可开出药品。而全科医生的培养时间至少3年:6个月全科诊所实习,6个月医院实习,第二年转至妇科、儿科、外科、精神病科、戒毒戒酒科轮转,第三年则在急诊科实习6个月,再回到全科诊所6个月。
但截至目前,中国的公立医院系统中尚未出现真正的全科医疗制度和培养体系,由此造成诊所医生的全面告急。
即使北大医疗健康管理中心这样医疗资源深厚的诊所也深受其困,该诊所“背靠”北京大学医学部,与多家三甲附属医院存在天然联系,但总经理王昱对健康智汇表示:“我们很缺乏全科医生。”
健康智汇了解,目前在高端诊所中从医的全科医生大多从公立医院而来,不仅数量极少,而且经历难以复制。
吴小怡在北京友谊医院工作5、6年,后到日本读博并留日行医,后因母亲身体原因回国,才下决心在维世达、21世纪医院、帕森国际医疗中心等私立诊所当中担任全科医生及管理者。
朱颖是女超人于莺的师妹,但走出体制却早于师姐两年,得益于协和医院类似全科医生的培养制度和内科经历,才能较为顺利地就职高端私立医疗机构。
医生对于医疗机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其专业水平还仅是硬币的一面,另一面是医生带来的患者群。
帕森国际医疗中心开业仅仅一年,每天可以接诊10多位患者,其实,这些初期客户是医生到来的。吴小怡告诉健康智汇:“客户都是认医生的,帕森的很多患者是医生带过来的。”
在医生带来患者的同时,医疗机构也需有足够的患者群才能吸引优质医生。
在多位诊所负责人看来,即使国家目前放开医生多点执业政策,但如没有完善的全科医生培养体系,仍远远难以达到市场需求。
据了解,高端诊所的医生来源目前主要局限于聘用退休医生、跳出体制的医生、多点执业医生,以及与三甲医院建立就诊绿色通道等途径。
而在实际中,医生多点执业受到了医生的冷遇,广东江门市五邑医院副主任中医师马常青认为,目前,政府试图推动的多点执业受到医生冷遇,不被鼓励的会诊却热度不减,多点执业政策或面临泡汤。
不过,为解决受制于人的状况,部分诊所开始建立自己的全科医生培养计划。吴小怡表示:“帕森国际医疗中心准备建立一套自身的培养体系,为今后复制诊所打下基础。”实际上,大多数有长远打算的医疗机构均有自身的医生培养计划。
缺乏全科医生的现状促使北大医学部开设了一个新的学科,王昱告诉健康智汇:“北大医学部比较重视这件事(全科医生),专门在2007年成立了全科医学系。”
受制因素多,复制不易
在当今医疗市场上,不少医疗集团都有大规模复制诊所的计划。健康智汇走访北京市诊所后发现,除了牙科、美容等专科外,尚未出现综合诊所连锁复制的案例。事实上,诊所的复制之路在现实中并非顺畅。
造成诊所难以复制的因素主要包括客户群、创办者、地理位置的独特性,以及众所周知的医生匮乏。
“实话说,我们诊所这条路难以复制。”北京瀚思维康总经理苏小虎对健康智汇表示。瀚思维康坐落于北四环中关村附近,2008年进入体检行业,2011年获得诊所资质,其客户群和创办者具有相当的独特性。
苏小虎和其他创办者毕业于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在2004年非典期间协助北京市政府收集并挖掘发热门诊数据,2008年借助中科院后勤系统改制,陆续承接了中科院30多个科研院所的体检服务,积累了大量参公管理单位的医务室、体检经验,由此承接了中国地震局、国家统计局、国家行政管理学院等国家机关、事业单位的业务。截至目前,瀚思维康年均服务人次达到12万-15万。
由于存在与政府相关部门的长期关系,瀚思维康的客户来源还与政府项目紧密联系,如海淀区两癌筛查项目中,瀚思维康是其中唯一的民营机构;北京市脑卒中重大疾病筛查,该诊所也是参与单位之一。
甚至瀚思维康的医疗资源也主要来源于客户和项目,由于服务于中科院系统,中科院院士中有很多是医学专业,这一渠道打通了诊所与三甲医院的联系。在脑卒中筛查中,其又与宣武医院取得了合作关系等。
在苏小虎看来,瀚思维康独特经历和客户群体即使是自己都难以复制。
健康智汇走访的另一家诊所和润健康的经历也极为独特,创办者金云峰来自协和医院体检中心,这家位于灯市口的诊所借助与协和医院的合作,主攻癌症基因筛查、科研创新、精准医疗、肠道菌群、胰腺癌康复、顽固哮喘等新兴领域孵化和应用。
金云峰计划在北京复制近10家诊所,“必须与三甲医院和医生紧密合作,在北京核心位置开办,”金云峰对健康智汇表示,但创办者的从业背景及和润健康的地理位置均与协和医院有着紧密联系,诊所在其他地点的复制性难以预测。
即使靠自身发展和面向不特定用户群的诊所,由于地理位置和医生匮乏的因素,似乎在短期内也难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复制。庇利积臣、维世达、帕森国际医疗中心地处高端人士和国际人士聚集地,若换一个地方复制诊所模式,也存在客户群变化和医生难以调配的制约因素。
付费机制的瓶颈
由于缺乏支付保障,中国的诊所和健康管理机构正在走着与发达国家迥异的道路。
在中国的医疗服务市场当中,尽管国家在政策方面一直在推动平等待遇,但目前,社会力量举办的医疗机构获得基本医保定点资质仍然并不容易。同样,私立诊所获得基本医保定点资格的情况亦十分罕见。
与此同时,大多数私立诊所往往定位高端,包括服务模式和收费标准。这虽然是目前市场通行的模式,但也使私立诊所进一步偏离了基本医保所具有的“基本”的定位,更难获得基本医保的认可。
在这样的背景下,据健康智汇了解,中国高端诊所的支付方主要是海外及国内的商业保险,并且这些保险大多由有实力的公司为其高管缴纳。
一项最为普通的商业医疗保险年缴费在1.8万左右,据统计,北京市拥有商业保险的人数在数十万至100万之间,造成各诊所和保险公司激烈争夺高端客户的市场现状。
而中国的高端客户也有其特殊性,“北京的有钱人虽然不少,但他们并不是都愿意把钱花在高端诊疗上,如果在支付体系上没有很好的保障,还是会存在问题的。”王昱对健康智汇表示。
据悉,发达国家的医疗健康支付方是保险公司和医疗保障,全科诊所的看病费用由医疗保险报销,健康管理的支出由保险公司承担。
以健康管理为例,据王昱介绍,国外的健康管理发端于保险公司,保险公司出于降低赔付的目的,为客户出钱做健康管理,但中国的保险公司目前只在客户得病后才进行赔付,这也造成了体检和看病是诊所成为诊所的主要收入来源。
对于中国全科诊所的发展,朱颖认为,付费机制是重中之重,“我觉得,还是要看付费机制。”
“这(全科诊所)毕竟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希望国家能进一步在政策放开和支持。”王昱说。
来源:健康智汇